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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律神經失調的定義

顧明思義,自律神經失調就是自律神經系統病變,系統內部失去平衡。由於精神方面的因素引起了某種程度的身體疾患,常與壓力過大有關,又稱為壓力癥、管理癥。當自律神經承受來自外界壓力時,交感和副交感神經就會失去平衡,必須從間腦釋放大量的腦內荷爾蒙,來修復淩亂的自律神經。

長期的壓力很容易會造成自律神經失調,不過形成的病因還有很多,像平時吃的東西、睡覺的效果、我們的基因等,只要傳達到自律神經的中樞,就會在交感神經系統與副交感神經系統的相互作用下,引發功能性的病變。

自律神經失調的癥狀

自律神經如果失調的話,可能會引起多種現在普遍的病。去甲腎上腺素,是一種能讓交感神經反應的神經傳遞物質,交感神經只要異常緊張的話,甚至會導致心臟病、高血壓等。乙醯膽鹼,是一種能讓副交感神經反應的神經傳遞物質,副交感神經異常緊張的話,會導致氣管的收縮,消化液分泌過多。

其實我們的全身上下都有自律神經。如果被打亂的話,像心臟、腸、血管等器官都是受其影響的,它們的活動,也會變化多端,出現各種各樣的癥狀。小到發熱、焦慮、變胖、手腳冰涼、緊張,大到心悸、陽萎、呼吸困難、鼻炎、脫髮、腹痛等,幾乎全身都會受到一定的影響。

尤其像是業務、設計、工程、教師、作業員等類型的職業,自律神經失調的狀況最為明顯

自律神經失調容易對身體產生各種不同的危害。對於有慢性疼痛的人來說,嚴重性更是不言可喻。

根據統計有三分之二的慢性疼痛患者同時會有自律神經失調的困擾。因為疼痛而睡不好,因為睡不好而更疼痛,形成一個永無止境的惡性循環,很容易被大家所忽視。

這類慢性疼痛患者,如果長時間自律神經失調,更會為身體帶來多種危害更是不容小覷,例如:

1、引起健忘:自律神經引起的失眠便有常見健忘,這是由於失眠使腦功能活動受到影響所致。並且,失眠患者的注意力不能集中,更容易健忘。

2、引起衰老:現代研究證明,人的皮膚健美與其睡眠狀態密切相關。失眠患者神情黯然,眼圈黑暈,臉色晦暗,面頰有色斑,皮膚鬆弛皺褶。

3、引起肥胖:一般人以為睡眠好的人容易發胖,但研究結果恰好相反,每晚多睡一小時有助減肥,而長期睡眠不足者變胖的機會大大增加。

4、還會引發其他疾病:臨床資料表明,失眠引起的危害中最為嚴重的就是導致多種疾病的患病風險上升,如心臟病、高血壓、老年癡呆、更年期綜合癥以及抑鬱、焦慮障礙等。

失眠癥狀已經是現代人必須重視的問題,若長時間出現這種情況,後果不堪設想。

底下是長期失眠所引起的癥狀,如果符合下列5點以上,就需要立即求醫尋求解決方式

門診中最常觀察到的癥狀如下:

對睡眠品質不滿意
.上床後翻來覆去睡不著,往往需要躺30分鐘甚至更久才能入睡;
.夜裡醒來好幾次,多在2次以上,醒來之後很難再入睡;
.早上醒得早,比正常起床時間早醒30分鐘以上;
.總睡眠時間不足6.5小時;
.睡眠品質下降,醒來仍然感到困倦,感覺體力沒有恢復。

白天正常活動受到影響
.白天精神狀態不佳,感到困倦、疲勞,想睡覺;
.工作和學習時,難以集中精力,犯錯次數增加,記憶力下降;
.情緒上,感到緊張、不安、出現情緒低落或容易煩躁、發怒;
.社交、家務、職業或學習受影響等。

而失眠與睡眠障礙治療真的不難!

中醫也能治療失眠等相關睡眠障礙癥狀,運用「針灸把脈」與「廣仁鎮心湯」,讓您減少甚至停用安眠藥與抗憂鬱西藥…恢復該有的身心平衡。

廣仁堂與達仁堂運用傳統中藥來調理過度緊繃、亢奮的情緒,依據中醫藥的學理來調理體質;另外運用「鎮心湯」,多管其下,改變您的體質,調理平衡

不是單純以藥物來壓制癥狀;經過一系列的療程,很多患者就慢慢減少甚至停止安眠藥、抗憂鬱藥物等西藥的長期依賴,回歸到身體原始的平衡統合狀態,這就是身體原始自然和諧的狀態。

透過我們診治改善失眠狀況的患者都可以漸漸找回正常的睡眠品質,使用正確的方式將幫助您擺脫失眠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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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那年南遷的鴻雁,再沒等來北歸的春光。   01   1929年,京奉鐵路。   三等車廂魚龍混雜,打個盹的工夫行李就能被偷。可饒是小偷猖獗至此,也沒人敢動那個坐在窗邊的年輕軍官。   東北正冷,他是從沈陽上的車。有膽子大的打量他,只見著軍裝領子里掖了條灰色圍巾,皮手套和皮靴黑得發亮。旁人穿得這么招搖,怕是剛上車就要被扒了。至于他?   “東北空軍,”有扒手不甘心地嘟囔,“惹不起,離遠點。”   做飛行員的,聽覺遠非常人可比。張翎鈞嘴角一勾,把滿車廂的議論聽得一清二楚。   窗外山河落雪,他靠著椅背閉上眼,隊長的囑咐又浮現耳畔:“別看東北軍三百多架飛機,全是外國貨。這箱冊子上記的都是歷次飛機起飛、維修的記錄,是機密。拿給那些教授學生,要的是以后能開自己造的飛機。今時不同往日,關內關外成了一家,也不該再像以前那樣藏著掖著了。”   世道太亂,你方唱罷我登場,也不知道過了今晚姓甚名誰。張翎鈞揉了揉太陽穴,沒力氣再多想。   當務之急,是把這箱冊子送到北大物理系的教授手里。   火車顛簸,張翎鈞覺著有人踢了自己一腳。他抬起頭,只見坐他對面的那少年睡得四仰八叉,懸在座椅旁的腿也隨著車身的起伏晃蕩。   張翎鈞沒在意,轉了轉身子,繼續閉目養神。   火車進隧道,車廂內登時一片黑。   職業本能,眼睛看不見,聽覺就變得越發敏銳。對面傳來窸窣聲,張翎鈞知道,這是有人摸黑動手了。   緊接著,“啪”的一聲——是一只手攥住了另一只。   “哥哥,”對面的人壓低了嗓音說話,“我這衣服都破成這樣了你也偷?”   對方急著脫身,被偷的人卻沒松手。幾個來回,扒手急了,黑暗中乍現一道銀光。   張翎鈞驀然起身。   火車出洞,天光驟現。滿車廂的人屏住呼吸,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扒手的刀抵著少年的鼻子尖,偏偏握刀的手腕被那年輕軍官牢牢攥住。張翎鈞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手腕一抬,將那人推了出去。   對方屁滾尿流地逃了,張翎鈞抬起頭,聲音不高不低:“離遠點,別在我眼前折騰。”   他落座,看見那少年正饒有興致地盯著自己。   他也是從沈陽上的車,只是穿著可比他簡陋多了。這人戴一頂不合頭圍的帽子,棉服棉鞋上都打著補丁,看過去只覺得四處漏風。   張翎鈞從皮箱里另找了條圍巾扔給他,對方受寵若驚。   “傳說東北空軍眼睛都長在頭頂,”他笑嘻嘻地問,“你怎么幫我擋了刀子,還送我圍巾?”   張翎鈞說:“我有個親弟弟,和你差不多大。”   對方“哦”了一聲,說:“我只是看著小,我都十五了。”   張翎鈞抬起頭,心里覺得好笑,就多看了這么幾眼。他已經認出來這是個女孩了。   女扮男裝,怪不得顯小。   見張翎鈞不搭腔,她又自顧自地說:“我有功夫呢,就算你不幫我擋,我也躲得開。”   張翎鈞權當是在哄小孩,閉著眼,含糊地說了句:“好身手。”   汽笛一聲長鳴,張翎鈞再睜開眼時已到了前門車站。他起身收拾行李,只見桌上留了張字條,字寫得金鉤鐵劃:江湖浩蕩,有緣再會。   口氣之大,倒真不像是出自一個十五歲的姑娘。張翎鈞思量片刻,將那字條收進口袋里。   下了車,他連行李都沒放,直接趕到了教授的住處。他在門外等了兩個鐘頭,出來的是個女學生。   “老師身體不舒服,”她似是很困惑的樣子,“叫您七天以后再來。”   當年東北軍在北平打過一仗,和北大的老師、學生結了不少梁子。雖說張翎鈞沒參與,但僅憑他這一身軍裝,這一趟也不會太順利。   “好,”他低頭致歉,“打擾先生養病了,我再等幾天就是。”   那女學生遲疑片刻,又壓低了聲音:“不……不是,其實老師沒病,他只是從窗戶里看見了你,然后就……很生氣……”   這學生大概剛入學,對前些年混戰的光景所知甚少。張翎鈞也不便和她多說,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他拉下帽檐,“我七天以后再來。”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02   張翎鈞沒想到,這一等,他又遇上了那個小乞丐。   那時他已等到第三天,越想這事越心煩,便去戲院散散心。按說這本資料拿過來,是長官和上面人通過氣的,可那北大的教授不見自己,也是理由十足。至于這中間出了什么岔子,最后怕是都要怪到他這個小飛行員身上。   隊長可真狡猾,自己去試飛新飛機,把這種人情世故交給他處理。   他煩得戲都看不下去,一出門,看見戲院前蹲了個小乞丐。帽子太大,遮住了她半張臉,但張翎鈞還是認出來了。   好大個江湖,他們倒真是有緣。   他踩著皮靴走過去,往瓷碗里扔了些碎錢。   這丫頭討錢都討得不專心,聽見錢響才悠悠地轉醒。她胡亂作了個揖,嘴里念叨著:“謝謝這位爺——”   這是什么亂世?她怎么能活得這么漫不經心?張翎鈞被她氣樂了,蹲下身子去掀她的棉帽:“你倒是睜開眼看看謝的是誰。”   對方聞聲抬頭,一雙眸子燦若星辰。張翎鈞的手僵在半路,被這雙眼看得說不出話來。   戲院里有人出來了:“軍爺對不住,被乞丐纏上了吧?”管事伸手去轟:“一邊待著去,別堵在戲院門口!”   小乞丐的眼睛之所以亮,是因為她被餓得眼花。管事突然來推,她一個踉蹌,差點栽進張翎鈞懷里。   張翎鈞無法,伸手護了她一下。她黏黏糊糊地賴在他身上,聽見男人無奈地道:“你是個什么人?當街碰瓷?”   她說:“英雄,救人救到底,我要餓暈了。”   一頓飯的工夫,張翎鈞知道了這小乞丐叫溫溫,廣東佛山人。她走南闖北,是在找爹。   “他說來北方做生意,然后便音信全無。”溫溫邊說邊眼巴巴地看著柜臺,“我想他是餓死、病死、被土匪劫了,總得有個去處。”   “哪有這樣說自己親爹的。”張翎鈞搖搖頭,又替她要了一碗面。   “你呢?英雄,”溫溫問他,“你來北平做什么?”   張翎鈞心想:你這可是問了個大問題,算起來得從東北空軍始建講起,于是推脫道:“大人的事,小孩少問。”   “我不小了,我再過幾天就十六了!”   張翎鈞尋思自己弟弟也成天嚷嚷著自己是個男子漢,就懶得搭理小屁孩的叫囂。誰知溫溫問個沒完,把他煩得一時間忘了在教授那兒受的氣。   “你再問就沒下一碗了。”   “我吃飽了。”   “你這孩子……”他搖搖頭,拿起手套要走,“快回你住的地方去吧,太陽落山就冷了。”   溫溫“啊”了一聲,嘟起了嘴。   她說:“我不想回去,我住的地方更冷。”   張翎鈞皺起眉:“你住在哪里?”   溫溫說:“橋洞。”   03   人一事事不順,就想做點好事積德。張翎鈞看著旅社的人在他房間里加了張床,又和他加了價錢,實在沒忍住,戳著胸口問自己:張翎鈞,你是什么時候變成這么個予取予求的大善人的?   他更懷疑是這孩子給自己灌了迷魂湯,一口一個“英雄”地叫著自己,生生把他叫高尚了。   溫溫行事做派實在像男孩,張翎鈞問她要不要過來住的時候,竟然一時沒考慮到她的性別。這丫頭也是腦子不好,得知要和一個陌生的成年男人同一間房,竟是睜大一雙眼說:“那可太好啦,比橋洞里好多啦!”   好個屁!   張翎鈞要真沒認出她是個丫頭片子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又怎能假裝不懂?他讓人在兩張床中間加了道簾子,非禮勿聽,非禮勿視。   半夜溫溫想和他聊天,叫了半天他也沒理。結果這丫頭越挫越勇,竟是自己一個人說到了半夜。   第二天張翎鈞起來,雙眼血紅,眼窩青黑。溫溫知道自己話多,又管不住這張嘴,屁顛顛地去給他買了早點端上來。   小丫頭蹲在床邊楚楚可憐,張翎鈞也就沒了脾氣。吃了兩口又覺得不對勁,他問她:“你哪兒來的錢?”   溫溫說:“從你兜里掏的。”   張翎鈞就這么被磨了四天。   第七天一到,他就拾掇干凈去北大了。   這次他沒去住處,去的是辦公室。不出意料,那位吳先生又讓他等,等得他手都凍僵了才被叫進屋里。   張翎鈞這人傲氣,以前在部隊還和隊長頂過嘴。不光是他,整個東北空軍都有這么股子脾性,在這方面稱得上聲名在外。那位吳先生讓他干等七日又叫他在外面凍著,本以為他會借題發揮,卻沒想到他進了門一個字也沒提。   文人,面上功夫做得足。   “外頭冷,您久等了。”   “不礙事,”張翎鈞摘了手套,手放在膝蓋上,“有真才實學的人,我愿意等。”   吳先生心里一怔,抬頭看他。   年輕的空軍少尉,身板筆直,軍裝挺括。他單手攥著皮手套坐在那兒,有種與學生們不同的器宇軒昂。   他沒再譏諷,只是冷笑了一聲:“沒想到,東北軍里,還有你這樣懂禮法的人。”   張翎鈞溫和地笑了笑:“先生,那是老皇歷了。東北已易幟,軍雖有分,國無分。”   “好一個軍雖有分國無分。”吳先生停下筆,眼神有些變了,“現下日本人虎視眈眈,若是你這樣想的軍人能多些就好了。你手里拿的,就是送來的起飛記錄?”   “是。”   “拿過來吧。”   張翎鈞將箱子放到桌上,退回一步,卻沒走。   “還有事?”   “先生,我是個空軍,只懂開飛機,別的卻不了解。”張翎鈞遲疑片刻,仍是問了下去,“我們……什么時候,能有自己造的飛機?”   吳先生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他揮揮手,示意張翎鈞離開。   他也就沒再多問。   從學校離開,張翎鈞肩上卸下一副重擔,這才想起旅社里還有個溫溫。他迷信是自己發了善心今天才這么順利,打算帶這孩子去下館子。   可回去一問,她竟是一早就走了。   走就走吧,萍水相逢,他也沒過問的資格。張翎鈞自己找了家酒館,一個人吃得百無聊賴。許是溫溫太吵,與她不過待了幾天,再分開,身邊就安靜得有些過分了。   一口酒,一口肉,張翎鈞抬頭,看見門外有個小乞丐跑過。   他手臂一撐,從窗口翻了出去。   一群人追喊著,街邊攤販抱怨著。張翎鈞只愣了一瞬,這些人就消失在了街角。   他回憶了片刻那小乞丐的模樣,拔腿就追。   一行人跑出了城,張翎鈞再沒見著人影。天色暗下來,寒風浸透他的衣衫。張翎鈞找得心涼了半截,生怕這孩子已經被那群人抓走了。   他過人的聽力又一次派上了用場。路過一處土坳時,他聽見寒風中有人在啜泣。張翎鈞循聲走過去,就看見溫溫抱著膝蓋縮在枯草中。   也虧得這半縷暮色,他總算松了一口氣。張翎鈞走過去,啞聲問她:“挨打了?”   溫溫搖搖頭,聲音細細的:“不是,委屈。”   張翎鈞心疼了一下。   但他腦子沒昏:“你委屈什么?為什么會有人追你?”他沉下聲,“你這兩天早出晚歸,不是在找你爹嗎?”   溫溫吸了吸鼻子,仰頭看他:“要是我說不是,你的客房我還能住嗎?北平的冬天太冷了。”   張翎鈞解開外套扣子,讓她鉆進自己懷里。溫溫將臉在他肩窩里埋了一會兒,輕聲說:“我不是在找我爹,我是在躲他。”   04   溫溫的爹,是佛山一家拳館的拳師。   佛山高手如云,她爹只是泛泛之輩。教教拳法,治治跌打損傷,分明也能糊弄著過一生。   偏偏運氣不好,有個北方武師南下踢館,先拿他爹開刀。消息在佛山傳開,她爹只能應戰。   按理說,這種切磋點到為止,真見血的不多見。誰知她家有節樓梯年久腐朽,她爹被對手逼得一腳跺上,連人帶木頭跌下了三層。   自此他就瘸了。   從那天起,溫先生便性情大變,成日逼著溫溫學武,要她把溫家的名聲拿回來。他還總抱怨因為自己只有女兒才會落得如此下場,溫溫為了不讓她爹生氣,成日男裝打扮,連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女兒身。   可她一點都不想報仇。   那拳師去佛山時,她連事都不記,更不知道這仇人長什么樣子,身量幾許。她只知道,因為要報仇,她從小穿不得女孩的衣裳,不能和爹撒嬌,受了委屈也聽不見一聲輕言細語。   十六歲生日那天,爹會試她的功夫。   她逃了,從佛山逃到廣州,又一路逃到了沈陽。誰知她家的人很快在沈陽發現了她的蹤跡,她便又搭乘京奉鐵路逃到北平。   溫溫太冷,又摔了跤,張翎鈞只能將她背回旅社。走到一半,他問她:“你逃了這么久,那你永遠都不回去了嗎?”   溫溫囁嚅道:“我會回去的。我……我只是,想在外面過完十六歲的生日。我這些年的生日,如果打不贏爹,就要挨一頓罵。”   她嘆了口氣。   “我只是想過一個不挨罵的生日罷了。”   張翎鈞聞言停了一會兒,拍了拍她搭在他肩頭的手:“好,我給你過。”   溫溫長這么大,第一次過了個像樣的生日。不用挨打,不用挨罵,不用在祠堂扎馬步到半夜。她搶了張翎鈞一口酒喝,眨眼就醉了。   張翎鈞將她帶回旅社。她抱著他的胳膊不肯撒手,喃喃說:“英雄,我要是有你這樣一個兄長就好了。我爹要打我,你一定會護著我。”頓了頓,她又說,“許給你這樣的人也不錯。”   “小孩子別喝酒,”張翎鈞無奈,“胡言亂語什么?”   十六歲的溫溫捧著臉,神往道:“英雄,你娶了我吧……”   張翎鈞長長地嘆了口氣。   “不要胡說了,”他說,“好好睡吧。”   臨走前他怕溫溫戴著帽子睡不舒服,撐起她的后腦勺,將她的棉帽摘下。   滿頭青絲,傾瀉一枕。   張翎鈞心中一動。   張翎鈞又在北平待了幾天,溫溫也拖著沒走。   這天,吳先生那邊來了信,說那箱子資料數據繁雜,需要多花些時間才能整理清晰。但他已經對一些機械問題做出解答,張翎鈞拿上這些東西回去交差,有幾架報廢的飛機便能重見天日。   東西是他那個女學生送來的。   店家說有人來找,張翎鈞在旅社樓下見了她。兩個人說了些話,張翎鈞多問了一句:“怎么天都黑了才過來?”   “我給工人上夜校,下了課才有時間。”對方低下頭,“這么晚,怪打擾你的。”   “不打擾,”張翎鈞搖搖頭,“太晚了,我送你回學校吧。”   送完學生再回旅社,溫溫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張翎鈞也不知她哪根筋搭錯了,只是把在路上買的糖葫蘆遞給她。   溫溫說:“不吃!”   張翎鈞說:“那我扔了。”   溫溫“嗷”了一嗓子,撲上來掛在他身上,憤恨地說:“你是不是對誰都很好?你可真是個大善人。”   張翎鈞坐回床鋪,把她從自己身上拔了下來:“你到底在發什么脾氣?”   溫溫沉默了一會兒,懨懨地問:“你什么時候走?”   “事辦完了,明天就走。”   “回沈陽?”   “是。”   燭火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溫溫突然特別委屈。可她還太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張翎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女人了?”   張翎鈞嘆了口氣,把她的帽子摘下來。黑發鋪了半邊肩膀,溫溫竟是個美人胚子。   “你不算女人,你還是個孩子呢。”   “那學生姐姐算女人嗎?”   “問她做什么?”   張翎鈞無奈極了,頓了一會兒,找出一袋子錢給溫溫。   “拿著錢,別被打,別被偷。想晚點回家就省著點花,別又去要飯。”   溫溫握著錢袋,眼淚噼里啪啦掉了下來。   她說:“張翎鈞,你不是個善人,你是個大壞人。”   第二天她醒的時候,張翎鈞的床已經空了。溫溫披散著頭發過去看,只見床鋪收拾得整整齊齊,枕頭上放著那張字條。   “江湖浩蕩,有緣再會。”   張翎鈞回到沈陽一年后,收到了溫溫的信。   她不知從哪兒問到了東北空軍的地址,把信寄到了部隊。后來張翎鈞給她回了信,信才能寄到他家里。   她還是啰唆,每次都寫厚厚一沓,什么都說。信里說自從她跑了一次,父親不再逼她女扮男裝,也寵了她許多。信里還說她功夫長進了不少,雖是個女孩,在佛山武術會也能說得上話。她又說今天去看了燈會,市集真是熱鬧,真是漂亮。   她還寄來了一張照片,是去照相館拍的。張翎鈞見她的時候她穿得像個小乞丐,這照片里卻是一襲旗袍,娉娉婷婷。   他那弟弟張翎羽也湊過來看,問他:“哥,這是我嫂子嗎?”   張翎鈞一腳踹開他:“你瞎問什么?”   弟弟被他罵走了,張翎鈞將信翻了過來。溫溫寫信的字跡仍是大氣磅礴,寫在照片后的這段,卻多了一股女孩家的婉約。   她寫:英雄,今年的冬天過去,我就又長了一歲。等佛山武術會的事辦完,我會去奉天看你。   英雄,你要等我。等我長到學生姐姐那么大,你就可以娶我了吧。   他笑了笑,將照片收進懷里。   05   1931年9月18日夜,在日本關東軍的安排下,南滿鐵路被炸。日軍以此為借口,炮轟沈陽北大營,是為“九·一八”事變。   由于執行張學良的不抵抗命令,北大營失守、奉天失守,四平、營口、鳳凰城、安東盡數陷落。長春東北軍自發反擊,戰至次日,長春陷落。兩個月后,日軍攻陷齊齊哈爾。   而東北空軍在日軍攻入奉天當夜原地解散,成了個天大的笑話。   東三省全境淪陷那天,張翎鈞正在北平醉生夢死。   從關外一路逃來,他連軍裝都不敢穿。偌大的東三省,連聲槍響都沒聽到就淪陷了。路上逃難的都在罵東北軍窩囊,話說得難聽,張翎鈞卻是一個字也不辯駁。   他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而這次的命令,是不抵抗。   張翎羽怕他哥憋壞了,怯生生地和他說話。張翎鈞卻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是冷不丁冒出一句:“軍有分,國有分嗎?”   他在北平大醉一場。   酒館里魚龍混雜,竟是有京奉鐵路上的扒手。他認出了張翎鈞,怒火難耐,沖上去便與他廝打起來。   “你們為什么不抵抗!”下三爛的行當,竟也要這樣罵他,“我們做賊的見著日本人都能不怕死,你們有槍、有飛機,為什么把東北拱手讓人!”   罵到最后,一個大男人竟是大聲痛哭:“我沒有家了!東北沒了,你還我的家啊!”   酒碗碎了一地,張翎鈞被扎得渾身是血。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手指戳著自己的胸口說:“那你捅死我吧。我死了,若是能賠你的家,你就殺了我。”   他眼前發黑,驟然跪倒。眼前闖進一個纖細的身影,有人蹲下身抱住了他,黑發如瀑,軟聲軟氣地喊他:“英雄……”   他忍了一路,終是被這一聲喊得崩潰。   “我是什么英雄!”他用手去捶地面,瓷片扎入掌心,“我是個逃兵,東北空軍,三百架飛機拱手讓人,我算什么英雄……”   溫溫看得難受,身后隨她趕來的中年男人也有些不忍。他俯下身問溫溫:“這就是那年在京奉鐵路上救了你的東北空軍?”   溫溫點頭:“是。”   對方長嘆一聲,用拐杖跺了跺地面。   “去廣東吧,”他說。   06   1934年,張翎鈞在廣東空軍任分隊長已三年。   東北空軍分崩離析,當初的戰友散落大江南北。加入廣東空軍的不止張翎鈞,可任誰都沒有回憶當初的意思。   上面的人互相猜忌、離心離德,軍人們熱血已涼。有個戰友嚷嚷著抗日,在禁閉室里一關就是一周。   張翎鈞去給他送飯,飯碗卻被他打翻。   “張翎鈞!”他指著鼻子罵他,這也是個從東北逃來的故友,“你還算個人嗎?東北沒了,咱們都回不去家了!這些王八蛋忙著內耗,沒有一個想要把東北從日本人手里搶回來!你當年在東北空軍也算個人物,你……你為什么不說話!”   張翎鈞彎腰撿飯碗,慢條斯理地問:“我說給誰聽?”   故友不可置信地看他。   他冷笑著,一字一頓地問:“當初在東北,咱們哪個不是拼上命請戰,大帥有聽過嗎?如今在人家的地盤,你嚷嚷得再大聲,又有誰聽?”   “我如今……只想混口飯吃,護好我家里人罷了。”   “張翎鈞啊張翎鈞……”對方搖著頭冷笑,忽地一拳砸向他的眼窩,“你的骨頭都被這嶺南的風給吹軟了。”   他沒還手,眼角青了一片,但心里才真的是疼得像要滲出血。   回了家,弟弟大呼小叫地查看他的傷口,被他一手推開。兄弟二人正爭著,從臥室走出來個女人。   溫溫已經長成一個大姑娘了。   張翎鈞來廣東后,溫溫便常居廣州,隔三岔五地來探望他。女孩逐漸長成了女人,性子也變得溫柔體貼。見著張翎鈞臉上的傷,她默默地打濕一塊毛巾,往他臉上擦去。   她不說,但張翎鈞知道,她又心疼了。   這么些年過來,他也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空軍少尉。他煙抽得越來越兇,話說得越來越少,一到天黑就發了瘋地想東北。   弟弟張翎羽來的時候還小,不懂事,常問他哥什么時候回以前的家。每到這個時候,溫溫姐就會拿著吃的過來哄,一邊哄一邊回頭看那個落寞的身影。   從九·一八那天起,這些關外來的人……   都像游魂。   旁人她管不著,她只心疼張翎鈞。   毛巾碰著了傷口,張翎鈞“嘶”了一聲。溫溫想說話,被他牽著手帶進書房。他把她的手放在手心仔細地揉搓,半晌,輕聲喊:“溫溫。”   她說:“哎。”   溫溫,他的溫溫。   她這么應一聲,他就又不想死了。當年東北淪陷,所有人都不給他好臉色,只有溫溫站在他這邊。有一次他喝多了,半夜醒過來,看見溫溫裹著毯子坐在一旁等他。   他終是沒忍住,對她說:“溫溫,你還陪著我做什么?”   女孩倚上他的肩,比他更不解:“我要陪著你……旁人都怪你,可誰想過,東北沒了,誰能有你難受?”   張翎鈞閉上眼,再睜開時,人就變了。   別的空軍動輒請戰,他從不。部隊諸事繁雜,上級明爭暗斗,他向來只說三分話,冷眼看著事。   他不再想著報國,他只想活下來,活在溫溫身邊。   女孩倚在他懷里,先說廚房燉著湯,又說新買了花,嘮嘮叨叨,都是世俗煙火。他吻了吻她的額頭,溫溫的臉有些紅。   她忽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過了這個冬天,我就和學生姐姐一樣大了。”   她坐在他的膝上,笑容和那年在京奉鐵路上一模一樣。   “你可以娶我了吧,英雄?”   張翎鈞是想點頭的,他也想說些體己話。可是他的心空落落的,他總覺得哪里不太對。   終于,他的眼角抽了一下,那塊青紫鉆心地疼起來。   他說:“溫溫,別再叫我英雄。”   07   這婚嫁的話,本是該男人說的,卻讓溫溫給說了。說了也就罷了,還被張翎鈞硬生生地堵了回去。溫溫當年也是個能一言不合就離家出走的脾氣,這晚當即收拾好行李回了佛山。   張翎羽急得跳腳,跑去罵自己的親哥:“哥,你去佛山找溫溫姐啊,女人是要哄的啊。”   張翎鈞沒聽進去。他把自己關在書房里,連空軍的訓練都缺席了。   張翎鈞不敢娶溫溫。   她愛的是誰?是當年京奉鐵路上意氣風發的七尺男兒,是在北大校園侃侃而談“軍有分國無分”的空軍少尉。江湖浩大,那個人已經與她走散了,連張翎鈞自己都找不回他了。   如今的他,只是個為了活命,茍延殘喘的游魂罷了。   渾渾噩噩了三天,他強打精神去了機場。一進大門,別人看他的眼神都復雜了不少。張翎鈞終于清醒過來,從這眼神里品出一絲憐憫。   他抓了個人問:“什么事?”   對方打量他半晌,說:“你那個被關禁閉的朋友,自縊了。”   人死了,尸體掛在禁閉室的窗戶前,腳下是一冊請戰的血書。人在異鄉,無親無故,是東北的故友們為他下了葬。   他去靈堂,被戳了一路的脊梁骨。   “當年在奉天也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子,”旁人冷笑,“只可惜如今血性都被狗吃干凈了。”   他沒理會,只是在靈堂待了一夜。中途有個人過來罵他:“他臨死前最后說話的人是你,你到底說了什么?張翎鈞,他血書里說想葬回東北,你心里有沒有愧?”   張翎鈞彎下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想溫溫,可溫溫已經走了。他回了家,想去佛山找她,收拾行李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當年的信封。   張翎鈞把那個信封抽出來,打開,眼角那片已經褪去的青紫忽然撕心裂肺地疼起來。   信里是溫溫的照片。   而照片背面的筆跡,幾乎淡得要褪去了。   “英雄,等這個冬天過去,我就又長了一歲。等佛山武術會的事辦完,我會去奉天看你。”   “英雄,你要等我。等我長到學生姐姐那么大,你就可以娶我了吧。”   月色冰涼,張翎鈞攥著胸前的衣服,慢慢地跪到了地上。   東北沒了,溫溫走了,摯友死了。   英雄,好一聲英雄。   08   張翎羽再見到他哥,是在牢里。   帶他去的是張翎鈞的戰友,來時便把事情講清楚了。他說那天廣東空軍開會,吵得前所未有地激烈。日本人虎視眈眈,東三省已經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可廣東空軍卻打算進兵湖南。打來打去,還是在內耗。   張翎鈞那天本沒有說話,誰知會開到一半,一個上級竟說起了他那個朋友。他口口聲聲東北空軍不識好歹,張翎鈞忽然就將槍拍到了桌子上。   滿座皆驚。   他慢條斯理,一字一頓地說:“軍有分,國有分嗎?”   那長官氣瘋了,大喊著將他拖出去斃掉。誰知張翎鈞大笑三聲,神情竟格外輕松。   “你斃了我也無妨,”他緩了口氣,“反正東北淪陷那天,我就已經死過一次了。”   有衛兵沖上來按他的胳膊,在座的其他東北空軍全站了起來。張翎鈞抬手制止了他們的暴動,一舉一動都是當年京奉鐵路上那個器宇軒昂的空軍少尉。   “入伍這么多年,光打自己人了。”他笑著說,“哥幾個,來日真上了戰場,幫我多殺幾個日本人。東北收不回,我魂魄沒處去。”   在場眾人,無不動容。   張翎羽抵達時,遠遠地看見了一個女人的身影。他溫溫姐額頭抵著鐵欄,死死地拽著張翎鈞的袖口。   他沒見過溫溫姐這樣,就像個稚拙的小姑娘。   她說:“張翎鈞,我們說好了的,等我長到學生姐姐那么大,你就娶我,你……”   張翎鈞笑了。   他說:“溫溫,叫我。”   溫溫咬著嘴唇一言不發。她幫張翎鈞倒了碗水,卻被對方推開了。張翎鈞扶著鐵欄,重復道:“溫溫,我想聽。”   溫溫放下碗,終于按捺不住,大哭出聲。   她帶著哭腔喊:“英雄。”   張翎鈞笑了笑,應了。   張翎羽那年十七歲,他哥哥二十四。后來他長到他哥那個年齡,也參加了空軍,甚至已經打過幾場血仗。   可他哥還是二十四。   那年,他學會一個道理。   英雄有許多種,有的英雄死在了戰場上,有的英雄死于無聲。   張翎鈞學飛七年,東北空軍出身,死的時候沒打過一場仗。但正是因為他的死,本就反對內戰的空軍官兵群情激奮,為后來的廣東空軍北上抗日埋下了伏筆。   英雄,好一聲英雄。   張翎鈞為當得起這一聲“英雄”而死。   若是歲月重回1931年,若是關外炮火沒響,他或許會在奉天火車站接到來探望他的溫溫。少女比畫著手勢,和他一歲一歲地算:“過了這個冬天,我就十八歲了。再過三年,我就和學生姐姐一般大了。英雄,那個時候,你就可以娶我了吧。”   只是……可惜了。   可惜那年南遷的鴻雁,再沒等來北歸的春光。   ——原文載于2019年愛格1B   作者介紹   北風三百里   墨爾本大學全球媒體交流專業碩士,出版匠人主題長篇小說《昔有琉璃瓦》。   文風大氣沉穩,作品有歷史厚重感。 +10我喜歡

第十五章 憂郁王子   那是一九四一年五月的一天。霍華德正帶著他的管家比 特麗絲·道勒穿過一個又一個的房間,替所有的椅子、桌子目 沙發都披上黑色的棉布。這可不是在做大掃除,休斯正打算用 厚厚的幔布把自己所有過去的痕跡都遮住。 不經意之中,休斯的目光飄進了凱特曾經住過的房間。非 上鋪的還是以前的摩洛哥瓷磚,一點兒沒變,只是凱特搬過科 的家具已經沒有了蹤影,他伸手拉下了百葉窗,那曾經是明 一片的房間頓時陷入了永恒的昏暗,一轉身,休斯又看見了 間里的紗燈和水晶盞—那些都是他跟埃拉·萊斯結婚時的 念物。他指著這些東西,告訴道勒:“把它們都包起來,我 也不想看到它們。” 霍華德的身后還跟著一個鎖匠,他正忙著給每道門換 而每把鎖只有一把鑰匙。 休斯回到了大客廳。他跟比阿特麗絲一道,把一塊大游 鋪到那張意大利大餐桌上,在往昔的日子里,獼哈洛、盧 魯西安娜和威廉姆·拉多爾夫赫爾斯特都曾經坐在這張桌 前,歡聚一堂,但如今,一切的一切都已沒了痕跡。然后他 又一起上樓,比莉·德芙的房間早已人去屋空,威尼斯的 和維也納的水晶飾品也被冷落在一旁,孤單凄涼,那都是霍   和比莉從歐洲帶回來的紀念品,往日的柔情萬種,今日卻變 作了過眼云煙。 接下去就是休斯自己的臥室。他把所有的飛行勛章,金子 的,銀子的,都堆在一道,陪著它們的還有紐約、洛杉磯跟休 斯敦市的金鑰匙,“把這些也都包起來。”休斯說。他所有英雄 業績的見證都被隨隨便便地包在一張報紙里,送到了洛美因七 千號。 撤走這些昔日的榮耀之后,他重新裝點了自己的居室。這 次放在他房間里的是一個折了的螺旋槳,渾身上下燒得漆黑, 看上去讓人毛骨悚然,在《地獄天使》的拍攝里,這根螺旋槳 差點要了他的命。就像他跟加利·格蘭特講的那樣,“它總提醒 我死亡離我們只有一步之遙。”然而休斯畢竟正視了死亡并且 戰勝了它,從這一點上來說,這根螺旋槳也是他勇氣和成功的 標志。 現在休斯的世界完全收縮到了他的身邊,平日里,他只在 三個地方出入,那就是臥室、衛生間和書房,他與外界的聯系 完全在書房里完成,那里有一套強大的電話系統和一大堆工程 設備。迪艾克里特把它描述成一個“陽光照不到的陰郁世界。” 在剩下的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休斯獨自一人呆在這所冷 冷清的屋子里,慢慢地沉思。他就像是一個剛剛從自己的夢 想里清醒過來的王子,心中充滿了失望,他跟他的獎章和獎品 一樣,都已輝煌不再。 皇家空軍隊的飛行員們正在英國倫敦上空同法西斯的轟炸 機群做著殊死搏斗,他們是新的空中英雄。而他,休斯,只能 同其他普普通通的美國人一起,抱著收音機,聽著從英國傳回 來的最新戰報。而好萊塢落日大道上的手印也是日新月異,新 來的人永遠更年輕,也更有錢,其中就有永遠穿著雪白的海軍   上尉服的羅伯特,斯塔克和約翰非茨杰拉德肯尼迪。還有 斯的競爭對手,洛克希德和道格拉斯飛機制造公司,雖然向 為休斯所瞧不起,卻瞅準機會,跟軍隊簽了飛機供應合同, 發了一筆戰爭財。兩家公司的雇員都超過了五萬人。 對休斯來說,這確實是一個非常時期,”迪艾克里特回 說。“他開始感覺到那種偉大已經離他而去了。” 他把自己鎖在黑洞洞的臥室里,一個人呆了好幾個星期 這也是他自閉的晚年生活的先兆,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十五歲 的小姑娘走進了他的生活,把他從自卑的深淵里拯救了出來 她的名字叫做費絲·多米爾格。 次休斯在“南方十字”號上宴請各大公司老板,他請了 一大幫華納公司的小影星來做迎賓小姐,而費絲多米爾格量 是其中最漂亮的一個。她披著一頭烏發,黑色的眼睛好像擁有 特殊的魔力,能把人催眠,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還飽含著 種羞澀,這跟休斯的氣質如出一轍,一看到她,休斯就招手叫 她過來,然后上下仔細端詳,為她的美貌驚詫不已。等到宴 結束之后,休斯堅持親自駕著那輛破破爛爛的別克車送她 家,而費絲卻躺在車上睡著了 車開到費絲家門口時,休斯停了下來,吻了一下她的 龐,然后俯身在她耳邊輕聲地說:“很快……我們就會再 的。”多米爾格也完全被這個男人迷住了,雖然他已經整 十有五,只比她的爸爸小一歲。 八個星期之后,費絲接到了休斯的電話,電話里休斯到 她去參加一個周末狂歡會,在征得父母的同意后,費絲欣然 應了,在電話里,休斯還跟費絲的母親泡了一個多小時,再 向她保證他的“動機純屬正當”。此后兩人便一發不可收 休斯親自帶她到沙漠中的縱橫交錯的農場里去,在那里向   開了強大的愛情攻勢。而從那天開始,直到五年之后,費絲 多米爾格的一切,她的個人生活和她的事業,都在休斯一手掌 屋之中 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里充滿了快樂和甜蜜。他們飛到薩爾 頓海邊,在大海里游泳,上岸就喝著香檳啃冷雞肉。他們出入 各大商場,回來時費絲的臂彎里的衣服盒子已經堆成了一座小 山。“到十月底時,所有的矜持和羞澀都不見了,我們成為了 情人,”多米爾格回憶說,“當我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的時候,看 上去所有的危險和不幸都離我遠去了。” 十月十九號的夜晚,在參加了一次俱樂部晚會之后,霍華 德帶著費絲來到了陽臺上。在沙暴的映襯下,天上的滿月看上 去好像是紅的,周圍充滿了奇妙的光暈。“我愛你,費絲,”體 斯說,“我要同你結婚。”他把一枚訂婚戒指交到了她的手里 天真的女孩把這枚經過精心雕琢的祖母綠戒指戴到了手指 上。休斯緊緊地抱著她。“我早該擁有你的,”然后,他又加了 句:“記住,從現在開始,你屬于我了,別再看別的男人 眼。”這句話完全地表達了他對費絲的占有欲。 星期一一大早,費絲蹦蹦跳跳地來到華納兄弟公司,她左 手的無名指上正戴著休斯送給她的訂婚戒指,雖然費絲只把她 的未婚夫的名字告訴了她的演技指導一個人,但沒過幾分鐘 消息就傳遍了全公司上下,大伙簇擁著費絲去吃飯,每一個人 都想看看休斯送的戒指是什么樣的。 到那天下午,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又是盧拉 森斯通過她的筆告訴了她的讀者們。 在霍華德那邊,各大新聞媒體接二連三的電話采訪把他搞 得頭昏腦脹。他不得不打電話給費絲和她的父母,命令他們拒 絕一切記者采訪,趕緊躲到自己屋子里,收拾東西,然后從后   門撤退。“還有,費絲,千萬別讓他們給你照相。 第二天早上,通過各種渠道想盡各種辦法,休斯終于從 克·華納手里買下了費絲的為期七年的合同。當然杰克華納 借此機會大敲竹杠,開口要了休斯五萬美金。與此同時,你 還從亨瑞·威爾森手里要回了費絲的演技訓練合同 突然之間,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了,不 是情感上的,還是事業上的。”多米爾格回憶道,“但有時我 不害怕,因為我完全相信,我生命中的“優郁王子已經出 了。” 休斯的大權獨握同樣也影響著費絲的父母。按照休斯的 思,他們搬到了邁克卡登大街的一所小屋子里,離休斯家僅 箭之地,顯然他們也受了休斯的不少好處,據說霍華德曾給費 絲的父母買了許多貴重的禮物。 每天早晨,休斯的豪華轎車都會準時把多米爾格送到休斯 的好萊塢辦公處,洛美因大街七千號,那里她的老師和教練正 在等著她,在休斯那所孤獨的城堡里,她將進行她的高中學習 和演技訓練,休斯還為她配備了一名司機,聘人在威爾士鄉材 俱樂部教她打高爾夫球,并在著名的布洛克和魯濱遜商店里為 她請了時裝顧問,那里她得到的衣服都是那種別致而保守的到 女時裝。 就像伊麗沙白時代的宮婦怨女一樣,費絲每次都是按時得 到她的主人的召見。休斯經常會在晚上叫人把她帶到他家里 在那里,她將安靜地呆在她的“恩人”的身邊,聽著古典音 樂,度過一夜。有時當體斯起身去接華盛頓來的電話時,費絲 就獨自一人在房子里轉來轉去。 就像其他年屆二八的女孩子們一樣,多米爾格的心中充牌 了好奇。她想知道關于她的愛人的一切,包括他的生活和他的   過去。十一月的一個下午,她完成了功課,正百無聊賴地翻著 體斯為她買的雜志。突然間,她的腦袋里冒出了一個大膽的主 意,她開始地搜索休斯臥室里每一個抽屜,看里面到底藏了什 么,絕大部分的抽屜都上了鎖,只有休斯才有它們的鑰匙,但 并不氣餒,最后她發現有一個抽屜還是松動的,當費絲把這 個抽屜拉開時,她心里緊張極了。在那里,塵封著休斯過去的 浪漫生活。 費絲的眼前是一大堆的明信片、名片、支票、珠寶和私人 信件。這一切記載著休斯和他的女人之間的故事,其中包括比 莉·德芙、凱瑟琳·赫本、珍格·羅杰絲以及其他的許多許多, 她的手開始發抖。在抽屜的最里面,她發現了一對精雕細琢的 天使,正躺在兩個橢圓形的木盒中,在天使的翅膀上,還分別 塞繞著兩張紙條,紙上的字跡是用藍墨水寫的,正好跟天使翅 膀的顏色相配,很顯然,費絲意識到,這是休斯過去的女人寫 給他的,其中一張紙上寫著:“給Y.MJM贈。”另一張上 寫著:“JM.將伴隨在你周圍,等待你的回眸。” 費絲頓時聯想起了關于休斯的種種傳聞。這個J.M,到底 是誰? 在這對天使下面還有一張手繪的卡片,上面藍色的天使閃 爍著金屬的光輝,在藍色的迷霧中自由飛翔。畫底下的署名還 是1.M 此時的費絲突然意識到自己就像一個入侵者。她趕緊把天 使翅膀上的紙條仔細地重新卷好,然后放回小木盒里,再把那 張手繪的卡片壓在底下,在她看來,一切都天衣無縫。 然而一個星期之后,休斯怒氣沖沖地把她通在臥室的一 角,責備她“像個偵探一樣”調查他的生活。原來她把繞在天 使翅膀上的紙條給弄皺了,還有,當她把卡片放回去時,不小   心在上面壓出了一道折痕。“你讀了這些東四,是不是?”體 追問她,費絲緊張地點點頭,“好了,那些東西是我環游世 時別人送給我的,一些視福用的小禮物。”休斯解釋說,但 上怒氣不減。 然后他停了下來,掙扎著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最后 解釋說,YM的意思就是野貓,而JM的意思則是家貓,“這 是許多年前我們互相稱呼的外號。”但他沒有解釋事實上家 指的是凱瑟琳·赫本,因為她老是呆在紐約,而野貓指的是他 自己,因為他總不肯離開洛杉磯的郊區。 陣發作之后,休斯終于慢慢平靜了下來。“費絲,”他 說,“只要你開口,我會把這里所有的抽屜都打開來讓你看 只要你一張口就行。”為了表示和解,他從此把多米爾格叫做 小寶貝”,這后來也就成為了多米爾格的昵稱。 幾天之后休斯帶著費絲一起去菲尼克斯度周末,而那時多 米爾格早已把休斯的那次歇斯底里的發作拋在了腦后。菲尼克 斯在當時才是一個新興的度假勝地,但他們的這次浪漫之旅結 果卻并不盡如人意。在那里有人把風聲漏給了盧拉·帕森斯 沒幾天工夫,盧拉就捕風捉影地編出了一個故事,刊登在報紙 上,故事旁邊是一幅放大的費絲的寫真照,而照片則是由華縮 兄弟公司提供的。文章的標題是:“她是霍華德·休斯夫人嗎 帕森斯引用來自“兩人(指休斯跟費絲)身邊的可靠情擦 說,霍華德跟費絲以及她的父母正飛向亞利桑那去“舉辦一個 秘密婚禮”。 回到洛杉磯以后,休斯把自己鎖在屋子里,一個人生剛 氣。他還翻臉不認他的未婚妻,兩人在大廳里相遇時他總是一 掠而過,對她毫不理睬。他的情緒整整低落了三天,一個A 來踱去,喃喃自語,咒罵著“自己身邊的奸細。”最后,一直   到十二月四號,休斯才向他的“小寶貝”道了歉,再次承諾他 們的秘密婚約仍然有效,但他的偏執狂癥并沒有完。 有時他們開車去商店或者是海邊,可每過半個小時,休斯 總要在路邊停下來,竄到附近的電話亭里面去,“你可不能在 家里給那些人打電話一可能會有人竊聽。”休斯對大惑不解 的費絲說,他看上去正在等待著某個信號。意 十二月七號,費絲和休斯在外面吃完早飯,正開車往家 趕,正在此時,那個令休斯期待已久的信號終于來了,費絲看 著他打電話的樣子,他不停地搓著手,來回地晃蕩著腦袋,不 會兒,他跑回來跳進車里,大聲地嚷:“費絲,日本人轟炸 了珍珠港!今天美國就要對日本宣戰了!” 當發現費絲的臉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時,休斯一把拉住了 她的手:“好了,小寶貝,別害怕!” 回到家里之后,他生了一堆火,在他的辦公桌前面坐下, 抓起了他的話筒,就開始打電話,他命令他的工業帝國立即投 身于這場戰爭,工具公司將開始從事炮座和坦克零件生產,而 體斯飛機制造公司將成為這場戰爭中最大的軍火供應處。 整整六個小時,他都在跟休斯敦、紐約和洛杉磯的主要執 行人員們相互探討、布置詳細的行動計劃,以使他的工廠的生 產線從平時狀態轉向戰時狀態。而此時的費絲早已偎在一把長 椅上進入了夢鄉。但奇怪的是,第二天,休斯又開車來到了洛 美因大街的辦公室,在那里,他把自己一個人鎖在剪輯室里, 繼續影片《歹徒》的制作工作,事實上,這部影片已經成為了 他個人的另外一場戰爭。 就像美國其他的地方一樣,在穆爾菲爾德莊園里,這個圣 誕節連一點喜慶的氣氛都沒有。休斯弄來了一棵小圣誕樹讓費 絲來裝點,但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外面又臟又亂。”休斯抱   怨道。他實在不愿意在這個新年前夜帶多米爾格出去,但量 他還是答應了。他還幫費絲在貝弗利著名的設計師那里訂 套嶄新的禮服。 費絲開始忙碌起來。這是一個盛大的夜晚,她期望著 夜她跟休斯兩人將正式出現在整個好萊塢的面前,畢竟, 是好萊塢最重要的傳統節日,她在飯店里訂了座,又換上7 行的新發型,但在黑暗的街道里(因為戰時的限電供應仍然 效),霍華德開車開錯了方向,他們并沒有去燈火輝煌的貝 利山,而是來到了破破爛爛的好萊塢的東部邊緣。 他們在一家小意大利餐館前面停了下來,今晚他們是這 餐館的唯一主顧。 然后就是爭執和吵鬧。事情的具體經過我們并不清楚, 大致是在黎明之前,多米爾格失蹤了,霍華德獨自回到了 里,一頭栽倒在床上。 一個小時以后,休斯的女傭被一陣“咚咚咚”的描門聲 敲醒了。費絲的父親正站在門前的臺階上,“我女兒正跟你 老板呆在一塊兒呢,帶她下來!”他大喊大叫,憤怒地揮舞 拳頭 噓,”傭人說,“只有休斯先生一個人在家,他現在已到 睡著了。 費絲的父親提高了聲調:“我知道她在這兒!你知道什公 我會跟你的休斯先生說話的!”然后他跺跺腳就走了。 但他跟女傭兩人都沒有發現,在一百碼開外的地方,有 輛轎車正停在陰影里,車里面是兩名聯邦調查局的警探,他 正奉命監視休斯的私人生活,休斯靠著戰爭一夜發跡,已經引 起了多方面的注意。 到二月份的時候,休斯終于說服了自己,他認為費絲對   已的不滿日益俱增的主要根源不在于自己的不忠,或者是自己 行為乖僻,而是在于穆爾菲爾德莊園。費絲總把它形容成一座 過去的博物館,死氣沉沉,恐怖陰森,對休斯來說,要對付那 個問題很容易。 十八個月前的那一個月夜,與她在“南方十字”號上的那 次相遇,已經使休斯深深地陷入了對這個小女人的依戀。她 讓他覺得自己再次恢復了年輕,而自己的孤獨也就此無影無 蹤。就在那個下午,體斯決意為了她,放棄穆爾菲爾德,讓那 些家具、藝術品還有它的傭人們都見鬼去。每當他的情人變得 難以控制時,休斯總是相信他可以通過一些外部的東西來解決 問題:毛皮大衣、新的房子、貴重的汽車、還有不計其數的珠 寶 “在他看來,只要給她們禮物,她們就會高興,因為他總 是把他生命中的女人當作“東西”來收集。”雷蒙德·弗勒醫生 說,他對這位億萬富翁的心理狀況有過深入的剖析。 “他覺得他能把她們往架子上一放,就萬事大吉,等需要 時再去取就行了。他總讓人跟東西一樣,處于一種停滯的狀 態,一切由他調度。”多米爾格評論說。 就這樣,他希望能通過這所新房子(事實上那是一座鄉間 別墅),來解決他和費絲之間的爭端,把她從穆爾菲爾德的監 獄里“解救”出來 多米爾格一坐進車里,休斯就迫不及待地告訴她,他有 個“不可思議的驚喜”正在等著她。然后他們離開了這片洛杉 磯的平原,趕往貝爾埃的山區,最后,這位加州大亨中的國王 終于搬到了他的皇宮,整個莊園看上去都是由流動的線條組成 的,從窗口望出去,遠處是延綿的大海,而近處,是栽育著千 朵玫瑰的花園。   “費絲讓休斯難以自拔,這段關系在他的種種艷遇中維 得最久。”迪艾克里特回憶說,“為了讓她呆在他的身邊,能 的事情他幾乎已經都做了。” 但事實上,她所關心的不是房子,而是他的不忠。從他 的關系開始的那一天起,休斯就不停地與其他女人約會,而 的對象都是戰爭時期的好萊塢的尤物,其中有拉娜特納 塔·海沃茲和艾娃·加德納。 當他陪著他那些光彩奪目的性感女神們在各大俱樂部進 出出時,多米爾格卻總是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在穆爾菲爾德莊時 里東游西逛,或者干脆被趕到了她父母的身邊。雖然當時只 十六歲,費絲的心里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張譜。霍華德有其他 女人,成熟的女人。但每次當她拿報紙上的那些關于他跟 塔、拉娜等明星的傳聞來質問他的時候,他就會說,這完全是 胡說八道,是那些一心要探聽別人隱私的作家們的胡編亂 然后他就會胡亂抓起休斯飛機制造公司的工作表,或者是 克里特新近送來的備忘錄,來回避她的追問,就像一個小孩 逃了太多次學,自己都不能自圓其說。 每次當她的“爸爸情人 這是費絲給休斯取的昵群 一離她而去,只剩她一個人的時候,多米爾格就會來到 士鄉村俱樂部的草坪上,在黑暗中慢慢地走上幾個小時,這 習慣就跟凱特的一樣。而這感覺起來就好像“走在月球的割 樣”。一九四二年的一個夜晚,那時她仍然住在穆爾菲爾 她照例出去散步,但這次她走出了鄉村俱樂部,走出了漢科 公園,甚至穿過了好萊塢,那里所有的劇院門口的霓虹燈都 著,以免成為敵軍轟炸目標,她最后回到了家里,但那不 斯的莊園,而是她父母的小屋。休斯都快被嚇瘋了,他 似的沖到費絲父母的家里,但多米爾格就是不跟他說話,   點時間,”多米爾格夫人警告說,“她需要幾天的體息。” 這小女孩的心里矛盾極了,”迪艾克里特回憶說,因為費 絲的父親和爺爺都受雇于休斯,“她的決定關系著她的整個家 庭的穩定。” 幾天之后,多米爾格告訴休斯,他們關系中的那種浪漫已 徑一去不復返了,但休斯可不是那種會自省的人,他把所有的 切問題都歸咎于穆爾菲爾德,而不是他公開的追逐女色。因 此他賣掉了這所舊莊園,然后掉頭在貝爾埃的山邊重新租下了 這所十六個房間的世外桃源—索勃尼路六一九號。 等到休斯把車停下來時,費絲確實吃了一驚,眼前是一所 精制的法國式的建筑,他告訴她,這是他們的新家。“當他領 著我走進臥室時,我禁不住哭了—一那太美了,還有開向花園 的落地玻璃大門。” 當他們并肩坐在椅子上時,休斯握住了費絲的手。“在這 里將開始我們的新生活,”他告訴她,又補充說他們將再也不 會回到穆爾菲爾德了。“那個時代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許多年以后,多米爾格承認,當休斯向她崇高地表態時, 她只覺得他是在演戲,但不管怎樣,她還是接受了和解,并且 到了房子里,但這并不是因為她需要物質上的滿足。“我回 到了他的身邊,因為我愛他,我了解他的全部,當然,有些東 西我是難以接受的,但我確實真心愛他,所以我說:我會試 試看。 。霍華德相信他會培養出一個“完美的情人,迪艾克里 憶說,“從性的角度來講,他們之間很和諧……這種想法 直困擾著休斯,他控制不了這一點,與此同時,他也無法對 個女人忠貞不貳。” 同題還不止這一個。休斯已經跳進二戰的混水,他一心想   讓自己在這場戰爭中扮演重要角色,而費絲則不得不為此 活寡。一九四二年七月二十號,他得到了第一個機會,當時 接到了一個秘密電話,是他在白宮的線人給他打過來的。 通過翻看白宮的分類記錄,休斯的線人告訴他,當時的 鐵巨頭亨瑞凱瑟剛剛從美國政府那里得到了一份價值幾百 美元的合同,他被任命建造一批“飛船”以用于將部隊人 戰爭物資運過大西洋,納粹的潛水艇對海上運輸船的攻擊礎 令人望而生畏。但休斯特別感興趣的是,這批“空中快車” 用木頭作為建造材料,跟休斯當時的XF-11轟炸機的設計 無二致,由休斯一手完善的“高耐度模型”處理方法看起刻 派上大用場了 接到訂單的凱瑟曾向媒介吹噓:“我們的工程師們已經 圖紙上設計出了巨大的飛船,連儒勒凡爾納都想象不出它 樣子。”這些更令霍華德欣喜不已,因為凱瑟什么都有,性 沒有恰當的處理辦法把木頭變成適合于飛機建造材料的技術 就在凱瑟舉辦記者招待會的后一天清晨,他的總部接到 一個男人打過來的匿名電話:“你知道霍華德休斯即將免要 到兩百架飛機引擎嗎?你知道他曾經發展過用于木制飛機建 的特殊技術嗎?” 第二天凱瑟就撥通了休斯的電話。他們約好八月二十 在舊金山的弗埃蒙大飯店會面,事實上,休斯正在那里做 徒》的末期剪輯。 八月二十一號一大早,費絲就沖進了休斯房間的大廳, 穿著一套酒紅色的外套,戴著一串碩大的珍珠項鏈,外面 著一件貂皮長大衣,休斯替她在飯店里訂了一套房間,就 的工作室的下面。 經過香浴之后,休斯那十六歲的情人換上了一襲政紅   子和一件粉紅色的羊毛衫,所有的紅色流動在衣服上,閃閃 休斯正在一旁他自己的房間里呆著,門沒有關,“小寶貝, 我可真想你。現在讓我站在這兒,看著你,就像讓一個饑餓的 人看著一盤美味佳肴一樣。”很快他們就相互摟抱著倒在了沙 發上。 突然電話鈴響了。是大堂的服務員打過來的,他說亨瑞 凱瑟跟一個穿灰色西裝的代表一起正在上樓,準備找他。他們 最后又擁抱了一次,然后費絲就朝著電梯跑過去。但她給休斯 留下了不少紀念:許多紅色的羊毛沾在了休斯黑色的西裝上, 就像點綴在圣誕樹上的天使的頭發一樣,霍華德低頭一看,頓 時大吃一驚:“天!我該怎么辦哪?” “拿條濕毛巾!”費絲格格地笑著,逃進了電梯。 剛剛步出電梯,凱瑟跟他的副官就一眼看到了這位光彩照 的小影星,她正從休斯的房間里走出來,她大笑著,拽了一 下毛衣的袖子,然后朝著他們眨了眨眼。艾 對于休斯來說,接下去的將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會面之 。但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西服,沒有領帶,腳上套的還是那 雙網球鞋,渾身上下都還帶著費絲留給他的痕跡。由于最近才 剛剛得過肺炎,他依然感到有點頭暈目眩,只能靠在沙發上。 最后凱瑟終于看不下去了。“坐起來,霍華德,讓我們談談怎 么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吧!” 在一陣爾虞我詐之后,休斯和凱瑟兩人最終同意建造一支 由五百艘水陸兩用機組成的航空艦隊,而休斯將擔任飛機原型 的設計工作。這也將是有史以來最大的飛機。經過爭取,戰爭 供給委員會同意撥款一千八百萬用于這群龐然大物的制造,每 個飛機都有八個引擎,翼展比一個足球場還長,而整個機身比   一幢三層的大樓還高。 霍華德急于得到美國空軍的承認,他不假思索地答應 年之內就推出第一架飛機,雖然他心底很清楚,那是不 的,不管怎樣,他還是簽下了保證書,并把這架飛機命 HK-1號(霍華德-凱瑟-1號),又叫做“大力神”號。 但當世人看見它的時候,它的正式名字叫做“云 號。聯含 一九四三年初時,迪艾克里特跟格林歐德科克都視 米爾格能成為休斯生活中一個穩定因素,雖然當時的小費 很少拋頭露面。“當我過去工作時,她總是藏在樓上,”歐德 克回憶道,“在整個戰爭年月中,我只看到過她一次。”但費 對休斯的影響很快將被另一個女人轟得粉碎,那個成熟得多 洋娃娃,雖然她也只有二十一歲。在一九四三年一月的 她闖進了體斯的生活,從此讓他在接下去的十幾年里四處 波 當體斯初識艾娃,加德納時,她還不過只是個小影星 日生活在拉娜·特納、赫蒂·拉瑪爾和格里爾·加爾森等天皇 星的陰影之下。事實上,她在銀幕上的表演還不如她跟米 魯尼之間的火爆婚姻來得有名。 艾娃出生于加洲北部一個貧窮的農民家庭。憑借由姐 她拍的一張生活照,艾蛙得到了梅伊的器重,他把她的照片 他曼哈頓的照相館里一放,登時就有不少人圍了上來,她有 雙藍色的眼睛,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潑辣的味道,跟銀幕上 象相比,她本人的美艷更讓人驚嘆不已,跟她相熟的一 演,約翰休斯敦,稱她為“性感炸藥”。 休斯剛開始注意到艾娃時是在洛杉磯的一張報紙上。我 有她的一張照片,她正站在她的第一個丈夫,米奇,魯尼的   邊,下面的插圖文字說,“米奇·魯尼與演員艾娃·加德納離 甲這張照片并沒有特別的吸引人之處,尤其是照片上的艾 掛沒有化妝,只穿著一件皺巴巴的華達呢上衣。但休斯似乎發 觀了什么。“這個小矮子可滿足不了她。他告訴迪艾克里特。 你從照片上都看得出來?”諾亞問他。 “沒錯。” 兩天之后,休斯的助手,約翰尼·梅伊敲響了加德納的房 門。“我想你已經知道霍華德·休斯對你很感興趣了吧。他急著 想見你呢。”而在此之前,玫瑰花早已送到了加德納的手中。 “一開始我可不知道,直到后來才有人告訴我梅伊是來 看貨’的,看我配不配做‘休斯的女朋友'。”加德納回憶說。 顯然她通過了考試,因為幾天之后,休斯就來到了她的跟 他有七英尺多高,但不會重過一百五十磅。”這是加德納 的第一印象。“很瘦,古銅色的皮膚,還有小胡子。眼睛 又黑又性感。很男人味。安全。私人化。他讓我想起我的父 對于休斯來說,第一眼看到艾娃·加德納,他就想同她結 婚。這并不是因為他愛她,而是因為他相信,在他的人生新角 色,一個全球矚目的企業家的形象里,她可以飾演一個完美的 要子形象。 為了使他的求婚更具有吸引力(事實上這不過是休斯對加 德納四次求婚中的第一次),休斯興沖沖地趕到卡迪亞珠寶行 飽回來一個用牛皮紙包著的大盒子,里面塞滿了鉆石手鐲,紅 寶石耳環跟鑲著貓眼石的項鏈,還有一個小皮袋子,里面零碎 的珠寶撐得鼓鼓的。他把這些東西堆在艾娃的姐姐,比特麗絲 前面,任她挑選。比特麗絲仍然記得那些珠寶“閃閃發光,說 不出有多么的奢豪漂亮”   還有一個晚上,他給艾娃送去了一個破破爛爛的鞋盒 子里裝著二十五萬美元的現金,艾娃的反應就像她曾經演 個硬氣的女人一樣。“瞧瞧,”她對她的宣傳人戴維漢 我可不稀罕……決不稀罕。” 但不管怎樣,休斯在一九四五年她生日的時候送給始 件禮物卻讓她動心。“你要什么?”休斯問她,“盡管說。 艾娃事先可沒有任何準備,她隨口要了“一小杯橘子 凌”,那是她小時侯在加洲北部時最喜歡的一種甜食。艾 怕自己說的還不夠清楚,又添了一句:“我說的可不是橘 子露……那種水不拉嘰的東西……我要的是橘子冰激凌 整個休斯帝國都開始運作起來。在戰爭時代,這種東 屬稀品,最后他們在紐約的一個叫“小意大利”的冰激凌店 到了它,一架環球航空公司的客機專程將這份珍貴的甜點 了洛杉磯,那里它被裝在一個銀碗里,送到了艾娃的手中 娃終于被感動了。“因為他的想象力,還有那么多的麻煩 這只是一個例子,從一開始,休斯就用完全不同的態即 對待艾娃。 所有他曾經毫不留情地拒絕過費絲·多米爾格的東西 都毫不吝嗇得堆在艾娃的面前:燈火輝煌的夜總會、高級 里的周末、豪華飯店里的晚餐、還有墨西哥城和曼哈頓的 購物。他為她在落日大道附近買下了一套豪華住宅,還為 姐姐搬來了整套的家居。休斯告訴迪艾克里特,她是 漫的投資:我能為她做很多,她也能為我做很多。” 他還雇傭了一名老練的私家偵探,名叫弗蘭克·安 而后者又為他帶來了熟練的竊聽高手和監視專家,這些 臭名昭著的“休斯秘密警察隊伍”的核心,直到他死,這 構一直存在著,多少只是參與人員的變更而已。   他開始偷聽從竊聽磁帶上翻錄下來的艾娃的私人電話,而 且從第一秒開始,他就對此上了穩。此后,所有與他在生命中 通的女人,不管他們的邂逅有多么的短暫,都沒能逃過他的 這種非法的間課活動。在艾娃這個間題上,僅僅一個月之后 休斯的秘密組織就給他帶來了一顆重磅炸彈。 他聽說米奇經常從后窗溜進艾娃的家里去,”迪艾克里特 回憶說,“事實上,是電子監視系統發現了這一情況。霍華德 勃然大怒,因為魯尼騙過了霍華德雇傭的三名保鏢,雖然他們 同艾娃幾乎寸步不離,是休斯給艾娃找到了居所,因此在他的 腦子里,她是屬于他的。” 霍華德的第一個問題問得在常情之中:“他們一起睡嗎?” “是的,如果你要證據,我們有翻錄的磁帶。”安格爾回 答。 休斯一言不發,直沖艾娃家。他用一把鑰匙開了門(艾娃 可不知道他還留了一把大門鑰匙),然后輕手輕腳地摸到艾娃 的臥室,加德納醒來后嚇了一大跳,她發現休斯正站在她的身 邊。她能看到從他的臉上冒出來的火星。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想偷偷地進來,然后當場捉住米 奇跟我在床上,我想他甚至希望有那種局面發生,他總是喜歡 麻煩。”艾娃回憶說。 但加德納很冷靜:“霍華德,為什么不下樓坐一會兒呢? 讓我穿件衣服。我很快就下來。”然后她穿上了一件桃色的睡 衣,黑發堆在臉邊,一步一步地走下大廳,臉上還堆著強笑, “我要讓他知道我痛恨被人監視。” 代憤怒的休斯一把抓住了她的肩頭,開始打她的耳光,一下 下 自我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臉腫了起來,右眼也睜不開了 滿腔的憤怒。以前我還從來沒被人這么打過—這些不過   是因為他那該死的驕傲和嫉妒。” 休斯往加德納的臉上看了一眼,他的怒氣頓時全都 他踉踉蹌蹌地退了兩步,嘴里嘟囔著:“對不起,我 寶貝,天,真對不起……”他居然用了費絲的昵稱 他的求饒讓艾娃更是怒火中燒。“我想,“我要殺了那 不拉嘰的狗娘養的,”她說,“我到處亂摸,看有沒有什 西能痛打他一頓的—什么東西都可以。”她的手摸到了 銅鐘,這是十八世紀的古董,她瞄準了他的腦袋狠命地 去,只聽見“砰”的一聲,大鐘正中休斯的前額,劃了 口子,他頓時躺倒在地上,嘴里開始胡言亂語。 “他還沒死,因此我仍然決心要殺了這個王八蛋,我指 一把大木椅,準備往他身上砸下去。” 正在這時,加德納的姐姐,比特麗絲從門外跑了進 艾娃!艾娃!快住手!”她邊跑邊喊,加德納轉過身,丟 椅子,癱倒在沙發上。米年 兩個保鏢把休斯抬出了房間,扶進車里。當時的休斯已 神志不清,血從頭上的一道深溝里涌出來,一直留到他的 唇上,牙齒掉了兩顆,下巴骨也折了。休斯的下巴骨在 《地獄天使》時曾經被摔碎過。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休斯派迪艾克里特去告訴費絲 出了車禍。 艾娃事后并不后悔,“你可不是我的主人,你這個 蛋,”她說,“別忘了。 這次事件的發生使得迪艾克里特和休斯的內科醫生, 納馬森相信,他們的老板已經對心理劇和危險產生了 一不管這些是虛構的,還是人為營造的,也不管那是坐 駛艙里直視著面前的死亡,還是同時跟幾個女人發生關系   還有什么能夠解釋他的行為呢?他明明知道造一架世界 上最大的飛機需要將近兩年的時間,卻承諾說在八個月里面就 可以把他的成果拿出來。”迪艾克里特說,“他做這樣的事情, 只是因為他喜歡隨之而來的一系列的麻煩。” 迪艾克里特還注意到,越是接近崩潰的邊緣,體斯就越是 興奮。就像他們在一九四三年初經歷的那些事情一樣,那時不 管在事業上還是在感情上,體斯都做得過了頭,他發現自己的 生命正越來越偏離正常的軌道。 首先崩潰的是他跟多米爾格之間的家庭生活。 天早上,多米爾格來到休斯的臥室門口,卻聽見她的 “爸爸情人”正輕聲輕氣地在跟另一個女人打電話,“好的,小 寶貝,現在你可小心點。”費絲一腳把門踢開。 “霍華德,別告訴我那是廠里的歐德科克或者是環航公司 的杰克弗賴伊,也別告訴我那是你在談生意,你可不會把另 個男人叫做你的小寶貝’!”費絲轉身就朝樓下跑,一邊跑 邊叫:“我受夠了,霍華德!你聽見了嗎?我受夠了!” 她跑下樓,一陣風一樣地卷過寬敞的客廳,沖進玫瑰園。 她在那里瘋狂地亂揪亂抓,把花苞從帶刺的荊棘上一把把地擰 下來,最后她累得住了手,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當她低頭看自 己的手時,她發現,玫瑰的刺已經把自己手上的肉都給掛走 了。“我聽見從我的身后傳來他的聲音:‘費絲……費絲……除 了你以外誰都沒有……我這輩子除了你誰也沒有。” 霍華德用他的襯衫替她擦去手上的血跡,然后他緊緊地擁 抱著她。但他再不會叫她小寶貝了。 同樣她也再不會相信他。“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只墜人網里 的蝴蝶一美麗,震顫著,卻已經被牢牢地困住了。” 當時她的父親正在生病,他同她的爺爺一樣,都為霍華德   工作,連住的房子都是休斯一手安排的,除此之外,休斯手」 還有費絲那張為期五年的合同。 的那天下午,十七歲的小姑娘穿著她那華麗的仿古大衣,生 在她那富麗堂皇的閨房里,為她的孤獨而失聲痛哭,霍華德 去機場了,至少他是這么說的。 為了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多米爾格跳進了一輛紅色的小 跑車,這也是休斯送給她的,她沖進了黑夜,黑色的頭發在 腦后隨風狂舞。她換擋加速,汽車開出了落日大街,穿過荒 人煙的峽谷和洛杉磯的街道,一直朝海邊駛去。突然她似乎想 到了什么,立即掉頭轉向,朝穆爾菲爾德飛奔。她的第六感是 對的。 休斯并沒有去機場。相反,此刻他正陪著光彩照人的艾 從夜總會出來,送她回家,但突然休斯發現,遠遠的,費絲的 跑車正向他們逼過來。海 休斯開的是屬于休斯飛機制造廠的一輛卡迪拉克,車身線 條流暢,泛著灰灰的金屬亮光。一看情形不妙,休斯立即加 速,朝農夫集市狂奔,但費絲認出了他的車子,在后面也加大 了油門,緊追不舍。 休斯已經能夠感覺到費絲的車子正在他后面的擋泥板上 碰又撞,他再次加大了油門。 費絲猛拐方向盤,擠到了他的車身的旁邊,跟他的速度 持齊平,現在她看到了艾娃加德納。她那烏黑的頭發盤在 上,發梢那里用一個鑲著鉆石的別針別著,這同樣也是休斯 給她的禮物。 休斯往旁邊一瞥,頓時被多米爾格臉上的表情嚇了一副 他立刻拐進集市的停車場,慢慢地把速度降下來,費絲還是 在后面。   他停下了卡迪拉克,但發動機還在突突突地響。 費絲倒車,然后猛踩油門,一下又一下地往卡迪拉克的側 門上撞。加德納尖聲高叫著。“可憐的艾娃在她的座位上被震 得一上一下不停地跳。”多米爾格回憶道。三 小跑車的前端已經被撞得不成模樣,一會兒就有白汽從汽 缸里冒出來,冉冉上升。 三個人都靜靜地坐著,誰也不說話,加德納在小聲地啜 泣。休斯恨得直咬牙,但多米爾格只是瞪著他的眼睛,最后休 斯跳出了駕駛座,跑到小跑車旁邊,一把抓住了多米爾格,不 停地搖,直到她哇地一下哭出聲來。 正在此時,衣冠楚楚的航空業大亨雪爾曼·費爾柴爾德進 來泊車,他見勢把加德納扶進了自己的車里,然后同休斯耳語 了兩句,就把她送回了家。 休斯同他的小寶貝還是在黑暗里站著,旁邊是他們的兩輛 支離破碎的汽車,費絲渾身顫抖,似乎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 么,但休斯很鎮靜,他沒說一句話,就拉著費絲的手,把她拖 進了自己的卡迪拉克。 回到穆爾菲爾德之后,休斯許了更多的諾言,但如今這些 聽起來已經是耳熟能詳。他答應給費絲更多的錢(“讓我幫你 爸爸做生意”),還發誓自己將使她成為一顆耀眼的明星,要為 她開一個電影公司。 費絲究竟還是留了下來,她還小,依然不懂事,而且心底 還是愛著休斯。 而艾娃呢,休斯陪著她去了墨西哥城,在那里他們呆了兩 天,每天都在瘋狂購物,以作為對她的補償。“我不欠他;他 也不欠我。”許多年后,加德納這樣說,“當我想的時候,他讓 我的生活更加容易。而更重要的是,當我需要的時候,他也會   照我的意思退到一邊去。” “讓人看見自己跟霍華德休斯在一起簡直就是一種榮譽 多洛絲瑪娜說,“面跟別的女人比起來,艾娃是幸運的一個 但很快,生活上的問題對休斯來說已經無足掛齒了。 語質   +10我喜歡

文:張譯文   冰清遠遠看見走廊的拐角處,易陽帥帥的背影,他斜倚在墻上,手插在褲兜里,兩條大長腿交叉著,一只腳放在另一只腳上。他的笑聲如他的人,明亮爽朗。原來,冰清最喜歡聽他笑,可今天的笑聲確是如此刺耳。不用過去看,冰清就知道,在她看不見的墻角處,易陽對著笑的人,一定是雙胞胎姐姐玉潔。 冰清心里一陣痛。 易陽是冰清在初中時繪畫班認識的,兩人挺聊得來,后來,高中又考了一所學校,易陽在十二班,就在冰清和玉潔的十一班隔壁,易陽對冰清的好,越到高三緊張時刻,似乎越多了起來,每到下課,易陽都會過來,和坐在后窗邊的冰清說幾句話,或者扔給她幾顆糖果,或一包牛奶,冰清愛害羞,紅著臉,心里卻樂開了花。   姐姐玉潔當然也知道。兩個同胞姐妹長的差不多,但性格迥異,冰清安靜,害羞,姐姐玉潔活潑大方。有時候,玉潔會刮冰清的臉做羞羞狀,本來形影不離的姐妹倆騎一輛車上學,卻有時候會故意拋下她,冰清只好讓順路的易陽載回家,這個,冰清都不生氣,但玉潔說馬上高考,最好別搭理易陽了,還威脅說,不聽話就告訴媽媽,這話冰清很不愛聽,但還是與易陽保持了距離,因為她真怕姐姐告訴媽媽,如果那樣,媽媽的嘮叨會讓人抓狂。  可最近,與畢業越來越近了,易陽卻姐姐走的越來越近。冰清常發現她們兩個鬼鬼祟祟避開自己,說著悄悄話,姐姐總是容光煥發,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一點小事情都能讓她咯咯地笑。 從小練舞蹈的姐姐看上去越來越美,成績也比自己好,自己沉悶灰暗,易陽愛上姐姐也是自然的事,冰清這樣想還是忍不住難過,心情郁悶,只盼忘能趕緊高考結束,好各奔東西。 這個周六,是冰清和姐姐十八歲的生日,因為高考壓力,也因為心事重重,冰清情緒低落,姐姐卻很興奮,一直追問著她想要什么,冰清因為不開心,甩給姐姐一句:我要星星,我還要男朋友,你送給我吧。   姐姐聽了還是笑嘻嘻的,她臉皮一向很厚。 離下午放學還有一節課,姐姐突然過來告訴冰清,她有事請假先走,要她一個人自己回家。冰清本能說姐姐,還有三天高考,你請什么假!玉潔嘻嘻笑,這三天不用學,我一樣考的不錯,放心吧。姐姐走后,冰清跑到隔壁班級,看易陽的座位也是空的,冰清的心也瞬間空了。 回家的路上,熟悉的紅綠燈口設置了暫時圍欄,聽路人說不久剛剛出過車禍,闖紅燈的車輛沖向了人行道上正在行走的人……這個不奇怪,這條街每天有數不清的車流過,數不清的人穿過,常常有事故發生。 回到家,家里卻沒有人,給媽媽打電話,媽媽卻說在醫院…… 那車來車往的十字路口,那條暫時設置的圍欄,被撞的竟然是易陽和玉潔。易陽走了,姐姐重傷。 天黑了,沒有星星。 那天下午,玉潔和易陽請了假,是想在冰清回來之前布置好給她的驚喜,他們要去西城銀座買藍色的滿天星,玉潔見過那種燈,深深淺淺的藍色,細細小小的燈,掛在天花板上,一閃一閃,像穹廬下的星空。他們還計劃買九十九朵玫瑰花,讓易陽在冰清十八歲生日當天,跟她表白。 冰清常常坐在十字路口邊,望著車流發呆。但愿天堂里沒有車來車往……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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